从桥牌麻将说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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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手中十三张牌捞世界的游戏也许有很多，但最具代表性的无疑是麻将和桥牌，麻将被尊为国粹，而桥牌则被奉为艺术。所不同的是，麻将起源于东方，桥牌却生长在西土。

在东方，麻将甚至是街边无牙老妪的日常消遣，在西方，社交桥牌也是家庭主妇们切磋烹饪技巧的一种通常载体。
按照我们早已观察到的规律，生存的压力迫使人们把最尖端的科技优先用于军事，而享乐的欲望则驱使人们把最多的智慧用于娱乐。既然麻将和桥牌是东西方文明各自发明的娱乐方式，那么，它们必定也凝结了东西方人千百年来的智慧与文化。

似乎曾经有一种说法：西方人擅桥牌，因此，他们讲究合作；东方人擅麻将，所以他们讲究互相钳制。
事实上，桥牌的主基调是对抗，合作是出于对抗的需要，而麻将的主基调却绝不是钳制——这一点后面再说。

我个人一直认为东西方文化的最大差别在于西方人崇尚一种向上的奋斗，而东方人则崇尚睿智的隐忍。
所以，当担任执政官的请求被元老院拒绝之后，凯萨的选择是把手放在剑柄上说：它会允许我的请求的。而曾国藩在功成之后选择了自剪羽翼。

在认真搓了一段麻将之后，我发现自己以往的认识太肤浅了。从麻将和桥牌的确能体会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但这差异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表述清楚的。我们先来看看这两种游戏的特点吧。

先说桥牌：
在桥牌游戏中，开局之后，自己手上的牌是确定的，叫牌结束后，定约是确定的，首攻之后，明手的牌也会清清楚楚的摊在桌上。
再看麻将：
开局之后，自己的牌是确定的——这个确定并不等同于桥牌的确定，因为在桥牌游戏中任何人的手上绝对不可能出现自己原本没有的一张牌，而麻将则完全有可能在终局时候手上没有一张牌是起手时候就有的，台面上打出来的牌是确定的，每一种牌的数量是确定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确定，你不知道你将抓到的牌是什么，不知道别人手上的牌是什么，不知道别人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甚至不知道下一张牌该谁来抓。

这说明了什么呢？
从总体上来说，桥牌是一种你可以把握和预见的游戏，而麻将则是一种很难把握的游戏。这里不是说把握游戏技巧，而是说把握游戏进程。

在桥牌游戏中，你可以根据自己的牌、明手的牌以及叫牌信息来分析判断其他牌张的分布，然后根据假想的分布制定坐庄或者防守计划。因此，一个优秀的战略不会因为期间个别战术的失败而破产。例如，战略性飞牌，飞张的失败并不影响坐庄计划的顺利实施。
麻将也讲究推断别人手上牌张，但这个推断相对而言就模糊和困难得多，更何况，在麻将游戏中，能抓到什么牌往往更重要，而这一点是无法推断的。所以，在麻将游戏中，你能够做到的就是在每一次选择的时候，都给自己保留最佳的机会。也就是说，麻将游戏是用一个个成功的战术来构筑一个成功的战略（由一步步最优构成的方案相对与整体最优而言往往效率低得可怜）——难怪运筹学在东方发育的如此艰难，麻将的普及显然影响了国人思考问题的深远程度。

把这两种游戏中文化层面的东西提取一下，我们发现，桥牌游戏中彰显出西方人的自信和跋扈，在他们看来，任何信息都可以靠自己的推理判断来获取，自己不能战胜的只有坏运气。——桥牌是一种训练推理与判断的对抗游戏。
麻将中透射出的则是东方人的无奈与乖巧，他们不得不在种种不确定之下一步步小心谨慎的努力抗争，以达到自己其实根本无法知道的最好结果。——麻将是一种艰难的个人奋斗游戏。

在西方文化中，推动社会进步与发展的最根本动力是每个人对荣誉的追求，东方文化中虽然也有功名的说法，但这两个字在大多数时候是带着一种酸溜溜的贬义的。东方人在考虑问题时会想得比较复杂，他们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三个因素，这一点在麻将上也反映的很明显。
牌张码放的次序可以称之为天时，这一局天意注定了没有大三元（起手每人三元牌各一张），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打不出大三元；自己的座向可以称之为地利，有大三元但是别人的，那只有坐飞机的份；他人的行动可以称之为人和，明明有大三元，却被别人乱搞破坏掉了，那也白搭。
要胡一次牌，天时地利人和都要恰好才行，累呀。

麻将出现的年代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肯定，是出现在东方人天地人哲学结构完善之后，从那时起，在东方人心目中便有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主宰——天，在麻将桌上，就是你不知道它会是什么的那张你要抓的牌。

既然天是神秘莫测又无可逾越与更改的，那么我们只有选择隐忍，东方文化中的无奈和悲观便源于此。
君权神授的思想在东方比较悠久，西方人直到公元4世纪才由罗马皇帝君士坦丁正式明确下来，天对他们的影响太小了，毕竟在他们看来，神也不等同于天。
有没有天的影响在东方差别也很大。
春秋战国时期，当周天子的影响力日渐衰败时，五霸七雄各领风骚，到了刘汉王朝，天的威严再次得以确立，毫无疑问，韩信的结局对东方文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雄才大略如韩信者在天的面前也不过是顷刻消散，芸芸众生更不消说了。
于是，天的威严遍至八荒，当然也到了麻将桌上。

在桥牌中，你可以分析、判断，预测自己的最佳结局，在麻将中，你只能一次次的比较机会，并不断期望、祈祷，但在最终结局到来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面孔。
桥牌，让人掌握处事的技巧；麻将，让人了解处世的艰辛。

本文由 秦剑汉戈 在 2004-03-19 23:31:30 发表于中游论坛。